江孜古城：御寇英魂耀雪域

从拉萨出发，汽车沿着S307省道一路向西，穿行在年楚河谷之中，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青稞，一望无际。它们吸收了乃钦康桑雪山圣洁的雪水，采集了雪域高原热烈的阳光，散发出浓浓的青稞醇香。远远地看到一座高高的锥状山峰兀立在平原之上，山尖之上一簇红顶白墙的建筑错落有致，俨然一个缩微版的布达拉宫，在宽阔的年楚河平原上显得异常雄伟峻峭——江孜古城到了。那一簇特色鲜明的建筑就是江孜古城最靓丽的名片——宗山古堡。

宗山古堡，血雨腥风英雄城

走进江孜，一个三岔路口上有尊巨型石雕作品吸引了我：一位藏族战士手端叉子枪，勇往直前，冲向敌人，紧跟后面的是双手高举巨石的藏族青年、挥舞俄尔朵（抛石绳）的藏族牧童、手握长棍的喇嘛以及一位怀抱点燃引线的火药桶的妇女，他们勇敢无畏，带着满腔怒火誓死抵抗侵略者……石雕向人们讲述着这座英雄城市过去的故事。

清光绪29年（1903年），由荣赫鹏率领的英军从印度经锡金由亚东入侵西藏，1904年4月11日侵入江孜。英勇的江孜军民不畏强暴，发出了“纵然男尽女绝，势不与侵略者共天地”的铮铮誓言，用石头、长矛、大刀、土枪、土炮等简陋的武器与配有大炮、重机枪等先进武器的英军展开殊死搏斗。7月6日，英军对宗山古堡发起进攻，坚守在宗山上的5000名藏兵、僧兵用火药枪和“乌朵”抛石奋勇抗击英军，使其一时无法靠近。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守卫古堡的藏军弹尽粮绝，但他们宁死不做俘虏，全部跳崖壮烈牺牲。最后，英军占领古堡，长驱直入，攻占拉萨。

穿过两条街道，便来到宗山广场。广场上耸立着江孜宗山抗英纪念碑，碑体呈弧形三面体，分别用汉、藏、英三种语言镌刻着“江孜宗山英雄纪念碑”几个大字，圆形的碑座四周镶嵌铜制浅浮雕，再现了当年西藏抗英斗争的悲壮故事。

宗山古堡就矗立在广场上方的宗山上，是一所寺庙佛堂与宗政府合建在一起的城堡。古堡依山势由山腰一直建至山顶，高大宏伟，气势壮观。帕珠王朝时期，西藏始建以“宗”为基础的政权机构。清朝，五世达赖建立了甘丹颇章政权，从而使西藏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制度进一步加强。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西藏有147个宗或相當于宗的奚卡，这些宗包括基宗、大宗、中宗、小宗、边宗五类，江孜宗便属于其中的一个大宗。

拾级而上，行至半山腰，跨进山门，便见一个二十余平方米的院子，四周是保存完好的当年宗政府办公的议事厅、差税厅、地牢等场所。议事厅里采用蜡像的形式，形象地再现了当年江孜宗政府僧俗官员联合办公的情形。差税厅展出了大量江孜宗政府土地清册及票证实物等原始资料，这些资料向人们讲述着悠远的历史。旧西藏地方政府在江孜宗设有僧俗五品宗本各一名，负责所辖区域内的行政、经济、法律、差税、宗教等事务，宗本下设宗本与名门士绅大户联系会议制度。宗山古堡完整地保存了封建农奴制时代宗政府的原貌，是十分难得的封建农奴制化石，为研究西藏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再往前走是法王殿。与寻常西藏寺庙一样，法王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等佛像。墙上的一排坛城壁画尤为引人注目，这些壁画结构严谨、构图精美，历经数百年时光侵蚀，经过无数盏酥油灯的熏烤，依然色泽鲜艳，在昏暗中透射出岁月的幽深。这些壁画上还留有很多圆形弹孔，是当年英军攻克宗山城堡后烧杀抢掳时留在墙壁上的罪证。

穿过法王殿再往后走，便来到西宗遗址。这里是当年宗政府僧宗本生活起居之处，于1904年被英国侵略军的炮火摧毁，如今只留下一段段高矮不齐的残垣断壁。

登上山顶，面向白居寺，这里是一处深达数十米的断崖绝壁，崖边竖立一块石碑，上面用藏、汉、英三种语言写着：“跳崖列士永垂不朽！”我的眼前不禁浮现出电影《红河谷》中那幕壮烈的画面：丹珠姑娘被俘后从容不迫，唱着藏歌，鼓舞战士英勇抗敌，最后与敌同归于尽……

猎猎劲风吹拂，风声中仿佛夹杂着江孜儿女抗击侵略者的呐喊声。英雄的江孜人民不畏艰险、不屈不挠的精神感昭日月！

白居寺，壮观的艺术宝库

离开古堡，下宗山，顺着白居路向北行约千米便来到白居寺。白居寺，藏语称“班廓德庆”，意为“吉祥轮大乐寺”，它是一座塔寺结合的藏传佛教寺院。据当地人介绍，白居寺有两奇：一是菩提塔由近百间佛堂依次重叠建起，人称“塔中有塔”，被誉为“西藏塔王”；二是萨迦、噶当、格鲁三个教派共居一寺，和睦相处，寺内建筑风格兼收并蓄、博采众长。

跨进山门，迎面就可以看到吉祥多门塔和措钦大殿，它们一左一右，一圆一方，一红一白，在17个扎仓以及扎厦、僧居等建筑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一般，非常显眼。藏在山中人未识的白居寺，不像布达拉宫和扎实伦布寺等寺庙那么游人如织，这里的外地游客很少，只有一些摇着转经筒蹒跚至此朝佛的藏民，还有四处游荡的小狗。一些身着红衣的喇嘛手持念珠，口中念念有词，或从身边匆匆而过，或蜷缩在墙角，对游客信徒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沉浸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之中。

位于白居寺西侧的吉祥多门塔，是一座九层菩提佛塔，直径62米、高42米，由塔座、塔瓶、塔幢组成，塔形下大上小，递层逐渐上收。无论你站在何处，佛塔都呈现一种曲折多变、阶梯式收缩的外形轮廓，那五层塔座、覆钵式的塔瓶，以及渐次成梯形的“十三天”塔刹，展现了绝佳的韵律感和节奏美。它那白色的塔身、褚红色的墙檐和鎏金的塔顶，色彩明快，鲜明张扬。此塔藏语称为“班廓曲颠”，意为“流水漩涡处的塔”，流水便是流经日喀则地区的年楚河。

佛塔内部为十三层殿堂，其中共有七十七间佛龛、佛殿，寺中有塔、塔中有寺，寺塔浑然天成，故称塔中寺。走进菩提塔内部，仿佛走进了一个佛像的世界，不仅大殿正中供奉着诸多佛像，殿内四壁的壁柜中也密密麻麻摆满了历代僧俗信徒敬奉的铜佛造像。据统计，这塔中共有泥、铜、金塑佛像三千多尊，塔内各殿彩绘的诸佛菩萨画像两万七千余身，再加上塔寺中众多的唐卡等收藏品，形成了一个蔚为壮观的佛国世界，不愧为“见闻解脱十万佛塔”。

菩提塔的东边是措钦大殿，大殿坐北朝南，是一座平面呈十字形的三层建筑。进入措钦大殿，一层是由大经堂及东、西配殿组成。大经堂内设四十八根大立柱，立柱上挂满了年代久远精美的丝织唐卡佛像，森严肃穆。地上摆放了五排礼佛诵经的红色蒲座，每个上面都整齐叠放着一领僧袍。现在正值僧侣休息之时，可以想象数十名僧侣集体打坐、齐诵佛经之时，佛音袅袅，香雾缭绕，如入雷音秘境，佛国宝地，那是何等壮观！经堂正面供奉着三世佛：燃灯佛、大菩提与弥勒佛。其西北供奉的是一座高约8米的强巴佛铜像，据说是用14000公斤黄铜铸成的，尤其是那繁缛复杂的背光，精美异常，令人叹为观止。佛像后东壁塑有千手千眼十一面大悲观音，造像高大庄严。措钦大殿的二层，设有觉登殿和拉基大殿。觉登殿正中有一尊直径3米的大型立体坛城，距今已有500年的历史了，实属难得的明代珍宝。拉基大殿是白居寺召开会议的场所，全寺最高级别的“拉基会议”就在这里举行。大殿的第三层，只建有一个殿堂，藏语称“夏耶拉康”，殿内四壁绘有精美无比的五十五个坛城壁画，移步至此，仿佛置身一个坛城的世界，因此夏耶拉康殿称为“坛城殿”。

三教共处一寺是白居寺的另一特点。由于各教秉持的教义不同，一般情况下每个教派通常独居一寺，而白居寺却是萨迦教（花教）、噶当派（白教）和格鲁派（黄教）三派共处一寺，独具魅力。相传白居寺是由追随萨迦派仁达哇大师的一世班禅克珠杰和江孜法王热布旦贡桑帕主持修建的，后来噶当派和格鲁派的势力相继进入白居寺，曾经在一段时间里各教派互相排斥，纷争不断，经过时光的磨合，最后三派和谐共处，形成一寺三派共存、相安无事的局面。

加日郊老街，时空交错的迷宫

离开白居寺，我们徜徉在白居路上，沿街遍布店铺、旅馆及手工作坊。店铺门前摆着铜佛、转经筒、酥油灯、经幡旗、经文、念珠、贡香、松柏枝等宗教用品，卡垫、氆氇、围裙、马具、藏刀、藏被、藏鞋、藏帽、酥油桶、木碗等生活用品，还有来自印度、尼泊尔、缅甸、克什米尔等地的各色物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店老板悠闲地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手里摇着转经筒，等待顾客的光临。街上人烟稀少，偶有三三两两的藏民，边走边摇着转经筒，时不时在这些店铺前停下来选购自己中意的商品。

我信步走进一家藏式家具店。经营这家店的是兄弟俩，哥哥达瓦次仁26岁，弟弟次多25岁，他们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家具制作技艺，前几年哥俩一起开了这家店。由于哥俩打制的家具图案精美，做工精良，再加上当地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他们的生意也日渐红火，供不应求。

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加日郊老街，顿觉穿越了一条时空隧道，一脚踏入另外一个世界。听当地老人说，早先的江孜城其实就只有这条加日郊老街，这条街仍保持着原貌。老街只有四五米宽，一头连着宗山，一头直通白居寺。老街两边是一条条平行的狭窄小巷，就像一排排鱼刺骨整齐排列。一座座整齐化一的两层藏式民居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老街的两边，它们统一的青石地基、白泥抹墙、红檐赤顶和白色鲜布罩窗，仿佛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这些老房子或上宅下店，或前铺后宅，或前店后院，布局自然随意，造型柔和优美。巷道狭窄幽深，穿行其间，如同与一位年迈的老人对话，沉稳安逸，回味无穷。

江孜曾是西藏第三大城市，南通尼泊尔、印度和锡金，是亚东通往日喀则、拉萨的必经之路，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渊源，使江孜成为一个商业、民族手工业和军事的重镇，游人、信徒、商贾云集。

信步走在古街上，不经意间就会看到路边的房子旁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牌，及至近前仔细观瞧，我才发现这些看似普通的老房子，每一间都大有来历。我来到一家叫罗措户的人家，上个世纪前叶，这里曾是尼泊尔驻藏的公馆，当年这里还开设了当地第一家咖啡馆。遥想当年在这处处飘荡着酥油茶浓香的雪域高原上，在江孜的这间小屋里，当地的宗本、溪堆与各国的使者品尝着异域风味的咖啡，纵论着国际事务……走出罗措户，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游人，我仿佛刚刚跨过了百年时空，从时光隧道中穿越回来。

在江孜，站在历经沧桑的宗山古堡之上，浸身于白居寺神秘博大的佛国世界里，徜徉在江孜古城的时光隧道之间，心灵经受着一次次刻骨铭心的洗礼。如今的江孜城，已是旧貌换新颜。以宗山一线为界，江孜新旧城区泾渭分明，北面是老城区，南面是近年来发展起来的新城区，楼宇林立，街道宽阔，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穿城而过的年楚河滚滚东流，诉说着古城发生的滄桑巨变。（责任编辑/凌云 设计/毛豆）